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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媽媽住的,是一間魚鱗板搭成的小平房,感覺還不錯。房子位於羅頓家庭院東側的最邊邊。前門的步道兩旁,是松木籬笆圍成的小玫瑰花園。入秋以後,玫瑰還是開得很茂盛,一直到最近天氣涼了,才漸漸凋謝。在這個萬里無雲,沒有月光,沒有星星的夜晚,門廊上的燈火顯得格外溫暖,宛如黑暗中的燈塔。
  我悄悄進了屋子。媽媽早就關進房間睡覺了。小小的客廳收拾得很乾淨,只有一個空的小酒杯還放在茶几上。禮拜一到禮拜五,她是不喝酒的,只有周末的時候才會喝個一、兩杯威士忌。她曾經說,她只犯了兩個罪,禮拜六晚上喝酒是其中之一。〈有一次,我問她另外一個罪是什麼,她看著我好一會兒,然後說:「你爸爸。」我並沒有逼她說什麼。〉
  我一個人攤在沙發上看書,看了將近一個小時,直到黛安打電話來。她一開口就問我:「你有沒有開電視?」
  「有需要嗎?」
  「不用開了,電視上什麼都沒有。」
  「嗯,妳知道嗎,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了。」
  「你誤會了,我是說電視頻道都不見了,只剩下有線電視一些購物台的廣告,可是別的什麼都沒有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泰勒?」
  那意味著軌道上所有的衛星都和星星一起消失了。通訊衛星、氣象衛星、軍事衛星、導航衛星,所有的衛星都在瞬間失去功能。可是我並不確定,所以當然不能這樣跟黛安解釋。「任何原因都有可能。」
  「有點嚇人。」
  「應該沒什麼好擔心的。」
  「希望沒有。我很高興你還沒有睡覺。」
  過了一個鐘頭,她又打電話來告訴我更多事情。她說,網路也不能用了。有線電視開始報導,雷根機場和一些地方小機場,早晨的班機都取消了,提醒大家先打電話查詢。
  「可是整個晚上我都看到噴射機在飛。」我從房間的窗戶看到那些飛機的夜航燈,像星星一樣,飛得很快。「那應該是軍方的飛機吧。可能又有恐怖分子了。」
  「傑森在房間裡聽收音機。他把頻道調到波士頓和紐約的電台。他跟我說,電台有人談到軍事行動,封閉機場,可是沒有提到恐怖分子。而且,沒有人提到星星。」
  「一定有人注意到。」
  「就算他們注意到了,他們也都不說。也許他們接到命令,不准洩露。他們也沒有說到日出。」
  「他們為什麼要說?太陽應該快出來了,再過……嗯,你說多久?一個鐘頭?所以說,太陽正在從海那邊昇起來了。大西洋外海,一定有船看到太陽了。我們很快就會看到了。」
  「但願如此。」她的聲音聽起來又害怕又難為情,「但願你是對的。」
  「妳放心。」
  「我喜歡你的聲音,泰勒。我有告訴過你嗎?你的聲音聽起來很有安全感。」
  就算我說的全是廢話也一樣嗎?
  不過,聽到她的讚美,我內心還是激蕩了起來,激盪到我不會想讓她知道。她掛了電話之後,我還一直在想。我腦海中一直重複著她說的話,品味著她的話所激起的那種溫暖的感覺。我尋思著她話中的含意。黛安比我大一歲,比我世故得多,那麼,為什麼我突然會有一股衝動想保護她,為什麼我渴望能夠更靠近她,可以輕撫著她的臉,告訴她一切都很好?我想解開這個謎,那種迫切,那種焦慮,正如同我渴望知道天空是怎麼一回事。
  #
  四點五十分的時候,她又打電話來了。當時,我已經昏昏沉沉差不多快睡著了,衣服都沒換。很丟臉的。我連忙從襯衫的口袋裡把電話掏出來。「喂?」
  「是我。天還是很黑,泰勒。」
  我瞄了一下窗外,沒錯,外頭還是黑漆漆的。然後我看看床頭的鬧鐘。「黛安,日出的時間還沒到。」
  「你是不是睡著了?」
  「沒有。」
  「哼,我知道你睡著了。好幸福。天還是很黑,而且很冷。我去看過廚房窗戶外面的溫度計。華氏三十五度。這麼冷正常嗎?」
  「昨天早上也是一樣冷。你們家還有別人醒了嗎?」
  「傑森關在房間裡聽收音機。我,呃,我爸媽,呃,我猜他們宴會玩得太累了,還在補眠。你媽醒了嗎?」
  「沒這麼早,周末沒這麼早。」我有點緊張地瞄了一眼窗外。照理說,這個時間天空應該有點亮光了,就算只有一點點微曦,也會讓人比較安心。
  「你沒有叫她起來?」
  「叫她起來做什麼,黛安?把星星變回來嗎?」
  「我想也是。」她頓了一下,又說:「泰勒。」
  「怎麼了?」
  「你記得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妳在說什麼,妳是說今天嗎?」
  「不是,我是說,這一輩子你記得的第一件事。我知道問這個很驢,不過,如果我們可以不談天空,聊一點別的事情,聊個五分鐘、十分鐘,我心情會好一點。」
  「我記得的第一件事?」我想了一下。「那應該是還在洛杉磯的時候,在我們搬來東部之前。」那個時候,我爸爸還活著,在艾德華•羅頓的公司上班。他們的公司才剛起步,在加州的沙加緬度。「我們住的那間公寓,房間裡有很大的白色窗簾。我真正記得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那些窗簾被風吹得飄來飄去。我記得那一天太陽很大,窗戶開著,有一陣風輕輕地吹進來。」沒想到這樣的回憶忽然有點辛酸,彷彿看著逐漸消退的海岸線,最後的一瞥。「妳呢?」
  黛安記得的第一件事,也是沙加緬度的往事。不過,她的記憶和我截然不同。艾德華帶兩個孩子去參觀工廠。當時,儘管傑森的角色已經公認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艾德華還是把黛安也帶去了。黛安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了。地板上有一根根穿了孔的具大圓柱,像房子一樣大的捲軸纏繞著極細的鋁纖維,還有持續不斷的震耳欲聾的噪音。每一樣東西都如此巨大,讓黛安產生一種預期,說不定會看到一個童話故事裡的巨人被鐵鏈綁在牆上,那是她父親的囚犯。
  那並非美好的記憶。她說,她感覺自己幾乎迷失了,被遺忘了,被遺棄在一個巨大駭人的機械世界裡。
  我們聊著從前,聊了好一會兒。後來黛安說:「看看天空吧。」
  我看看窗外。西方的地平線已經浮現出一絲微光,讓無邊的黑暗轉變為深深的藍。
  我不想承認自己鬆了一口氣。
  「看來你是對的。」她忽然開朗起來。她說:「太陽終於要出來了。」
  當然,那其實不是原來的太陽了。那是一個假的太陽,一個仿造得很精巧的太陽。只不過,當時我們還不知道。
 
苦難中的成長
 
  有些比我年輕的人問過我:為什麼你不會驚慌?為什麼沒有人驚慌?為什麼沒有人趁火打劫,沒有人暴動?為什麼你們那一代的人都那麼聽天由命,為什麼你們全都被捲進了時間迴旋裡,卻沒有半點抱怨?
  有時候我會回答:天有不測風雲。
  有時候我會回答:我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且,我們又能怎麼辦?
  有時候我也會引用那一則青蛙的寓言。你把青蛙丟到滾燙的水裡,牠會立刻彈出來。你把青蛙丟到一鍋很舒服的溫水裡,慢慢加熱,那隻青蛙還沒有察覺苗頭不對,就已經不明不白地死了。
  星星並不是慢慢消失的,而且,你很容易就會發覺星星不見了。不過,話說回來,對大多數人而言,那也不是迫在眉睫的大難臨頭。如果你是天文學家或國防戰略專家,如果你的工作領域是電信產業或航太工業,或許在時間迴旋剛出現的那幾天,你會陷入絕望恐懼裡。不過,如果你只是個公車司機,或是街頭賣漢堡的,那麼,這個事件對你來說,就只不過像是青蛙被丟到溫水裡一樣。
  全球的英語媒體稱之為「十月事件」(過了好幾年之後,大家才知道那是「時間迴旋」)。最先受到影響的,也最明顯的,是人造衛星工業。價值好幾兆美金的市場完全崩盤了。失去了衛星,意味著失去了所有的直播衛星電視,還有大部分的電視轉播。它使得長途電話系統變得很不穩定,而全球衛星定位導航也失去作用了。它毀滅了全球網際網路,使得絕大多數最精密的現代軍火科技一夕之間變成古董,削弱了全球衛星監控偵查的運作。它也迫使各地的氣象播報人員只能徒手在美國大陸地圖上畫出等壓線,再也無法悠哉地透過氣象衛星輸出電腦影像。有人不斷嘗試想和國際太空站取得聯絡,最後都是徒勞無功。在美國佛羅里達州的卡納維爾角,商業衛星發射計畫無限期延後。俄羅斯的白寇努爾宇宙發射場,歐盟設立於南美洲的庫魯太空中心,也是同樣的狀況。
  最後的結果是,電信產業遭受劇烈的衝擊,其中包括奇異美洲電信公司、美國電話電報公司、通信衛星公司、休斯電信公司,以及更多大大小小的公司。
  後來所發生的無數可怕事件,都要歸咎於十月的那個晚上。由於媒體傳播的阻斷,大多數的事件都沒有人知道。新聞再也不能透過太空軌道,自由彈射到地球上的各個角落,只能擠爆大西洋海底的光纖線路,像謠言一樣口耳相傳。十月事件發生的第一時間,混亂導致了人為疏失或誤判,一枚裝載了核子彈頭的巴基斯坦哈塔夫五型飛彈偏離航道,擊中了興都庫什山,整個農村山谷瞬間灰飛煙滅。這件事發生之後,過了將近一個禮拜我們才知道。自從一九四五年以來,這是第一枚在戰爭中引爆的核子武器。在電信傳播斷絕,導致全球陷入錯亂妄想的情況下,儘管發生了如此悲慘的事件,我們還算是幸運的,因為,這樣的事件只發生了一次。我們還聽到了另一些傳聞,據說德黑蘭、特拉維夫和平壤也差一點遭殃。
  #
  太陽出來了,我總算放心了。我從早上一直睡到中午。我起床穿好衣服之後,我媽已經在客廳了。她還穿著那件縫線圖案的睡袍,皺著眉頭盯著電視螢幕。我問她吃過早餐沒有,她說還沒。我就去準備午餐,我和她的份。
  那年秋天,她就要四十五歲了。如果你要我用一句話來形容她,我會說她是一個沉穩內斂的人。她很少發脾氣。生平唯一一次看到她哭,是當年還住在加州沙加緬度的時候。那天晚上警察到我們家來,告訴她我爸爸死了。他出完差開車回家的路上,在八十號公路靠近瓦加維爾附近出了車禍。我猜,她在我面前一直很小心翼翼,只表現出穩定內斂的那一面。然而,她其實還有很多面。客廳裡有一個放裝飾品的架子,上面擺了一張照片。那是在我還沒出生前的好幾年前拍的。照片裡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打扮時髦,面對鏡頭落落大方。有一次,她告訴我照片裡的人就是她,我真的嚇了一跳。
  顯然她在電視上聽到了她不想聽到的消息。一家當地的電視頻道正在播放二十四小時的連續新聞,轉述電台和火腿族的消息,還有聯邦政府千篇一律的官方聲明,呼籲民眾冷靜。她叫了我一聲,要我過去坐下。「泰勒,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昨天晚上出了一點事……」
  我說:「我知道,昨晚睡覺前就聽說了。」
  「你知道?那你為什麼沒叫我起來?」
  「我不知道該不該叫……」
  還好,她的惱火來得快去得也快。她說:「沒事了,小泰,沒關係。我應該沒有因為睡覺耽誤了什麼事情。說起來很好笑……,我好像還沒睡醒,是我在作夢嗎?」
  「只不過是星星不見了。」我沒頭沒腦地回答。
  她糾正我:「不光是星星,月亮也不見了。你沒聽說月亮也不見了嗎?現在,全世界沒有人看得見星星,也沒有人看得到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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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月亮是一個徵兆。
  我陪她坐了一會兒,然後就站起來,準備到大房子那邊去。我走開的時候,她還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嘴裡唸著:「今天天黑以前就要回來。」說得跟真的一樣。我敲敲大房子的後門。雖然後門是廚子和臨時女傭在走的,不過羅頓一家人嘴巴都很小心,從來不會說後門是「傭人的出入口」。星期一到星期五 ,我媽也是從後門進去,幫羅頓家整理家務。
  卡蘿•羅頓,雙胞胎的媽媽,開門讓我進去。她面無表情地看看我,揮揮手叫我到樓上去。黛安還在睡,房間門關著。傑森整夜都沒睡,顯然也沒打算要睡。他在房間裡,抱著那台短波收音機一直聽,看看有沒有最新消息。
  傑森的房間簡直就像阿拉丁的藏寶窟,極盡奢華之能事,令我垂涎三尺。不過,我早就不再奢望自己也能擁有。他的電腦有超高速的網路連線,而那台別人留給他的大電視,比我們家客廳那一台足足大了一倍。我們家的電視已經是客廳裡最體面的東西了。我告訴他:「月亮不見了。」我只是想,也許他還沒聽到這個消息。
  「很有意思,對不對?」小傑站起來伸個懶腰,用手指撥了撥一頭亂髮。他身上還穿著昨天晚上的衣服,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很不像他。無庸置疑,傑森是個真正的天才,不過,在我面前,他的樣子看起來從來就不像個天才。我的意思是,他看起來不像是電影裡面那種天才,不會瞇著眼睛看東西,不會結結巴巴,牆上也沒有塗得亂七八糟的代數公式。不過,他今天看起來卻顯得精神渙散,異乎尋常。「月亮當然沒有消失……怎麼可能呢?收音機說,他們測量過大西洋海岸,潮汐還是很正常。也就是說,月亮還在。如果月亮還在,星星當然也還在。」
  「那為什麼看不見星星、月亮?」
  他不太高興,瞪了我一眼。「我怎麼會知道?我只是說,至少在某種程度上,這只是一種視覺現象。」
  「小傑,你看看窗戶外面。太陽會發光。什麼樣的視覺幻象,會只讓陽光照進來,卻遮住了星星月亮?」
  「又來了!我怎麼會知道?不過,你還有別的解釋嗎,泰勒?難不成有人把月亮、星星塞到袋子裡,帶著它們跑掉了?」
  我心裡想,當然不是。被塞到袋子裡的是地球。為什麼會這樣呢?恐怕連傑森也猜不透。
  他說:「不過,關於太陽的部分,你說得很有道理。這樣說起來,那不是一種視覺的障礙,而是一種視覺的過濾,嗯,很有意思……」
  「那麼,是誰把它擺在那裡的?」
  「我怎麼知……?」他很暴躁地搖搖頭。「你的推論太過頭了。誰說一定是有人把它擺在那裡?那很可能是十億年才有一次的自然現象,就像地球磁場南北顛倒一樣。一下子就認定有任何智慧生物在背後操作,未免太武斷了。」
  「不過很可能真的是這樣。」
  「也很可能真的是很多種原因。」
  我因為喜歡讀科幻小說,老是被人冷嘲熱諷,實在受夠了。所以,我不太敢講出「外星人」這個字眼。不過,老實說,那也是我想到的第一種可能。其實不光是我,還有很多人也一樣。就連傑森也不得不承認,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裡,外星人入侵,愈來愈像是絕對合理的推論了。
  我說:「就算真的是外星人,我們還是猜不透,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只有兩個合理的原因。把某個東西藏起來,不讓我們看見。或者,把我們藏起來,不讓某個東西看見。」
  「你爸爸怎麼說?」
  「我沒問他。他整天都在打電話,大概是想掛上早盤,把他的通用控股公司的股票賣掉。」這是一句玩笑話,我也不知道他這樣說的用意是什麼,不過,這也是我聯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對一般航太工業,特別是對羅頓家族而言,失去衛星通訊,可能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小傑老實說:「我昨晚沒睡,怕自己會錯過什麼。有時候我就很羨慕我老妹這一點,你也知道,她那種人就是『有人想通了再把我叫起來』。」
  我感覺到他話中對黛安的輕蔑,立刻像刺蝟一樣劍拔弩張。我說:「她也沒睡啊!」
  「哦?真的嗎?你怎麼會知道?」
  這下子真是自投羅網了。「我們在電話裡聊了一下……」
  「她打電話給你?」
  「是啊,快天亮的時候。」
  「老天,泰勒,你的臉好紅。」
  「哪有?」
  「你就有!」
  突然有人猛敲門,救了我一命。是艾德華•羅頓,他看起來好像也沒怎麼睡。
  傑森的爸爸一出現,會給人一種大軍壓境的感覺。他塊頭很大,肩膀很寬,很難取悅,又很容易發脾氣。每到周末,他在房子裡走動,所到之處就像暴風雨肆虐,雷電交加。有一次我媽告訴我:「艾德華那種人,你真的不會想被他盯上。我永遠搞不懂為什麼卡蘿要嫁給他。」
  他並不完全是那種典型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他的祖父在舊金山創辦了一家律師事務所,現在已經退休了。事務所業務鼎盛,是艾德華早年創業最主要的資金來源。不過,他畢竟還是開創了自己的事業,在高海拔測量儀器和「輕於空氣」科技的領域裡賺到了錢。而且,他在工業界沒什麼人脈,所以,一路走來也算是披荊斬棘,創業維艱。至少在剛起步的時候。
  他走進傑森的房間,臉色陰沉。他猛然看到我,立刻又把眼光移開。「很抱歉,泰勒,你現在先回家去吧,我有點事情要跟傑森討論一下。」
  小傑沒說什麼,我也不會特別想留下來。於是我肩膀一縮,套上休閒夾克,就從後門出去了。整個下午我都在溪邊拿石頭打水漂兒,看松鼠忙著找食物準備過冬。
  #
  太陽,月亮,還有星星。
  在往後的歲月裡,小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再也沒有親眼看到過月亮。有些人只比我小五、六歲,卻只有在一些老電影裡才看到過星星,只有從一些愈來愈過時的陳腔濫調裡,才聽到星星這個字眼。他們就這樣長大成人。三十幾歲的時候,有一次我彈琴唱歌給一個女孩子聽。我唱的是二十世紀的拉丁爵士名曲,安東尼奧卡洛斯裘賓的「Corcovado」。「無聲的夜,眾星沉寂……」她睜大眼睛、滿臉真摯地問我:「星星是不是很吵?」
  然而,我們失去的不只是天上的幾顆星星而已,而是某種更微妙、更不易察覺的東西。我們對自己在天地宇宙間所處的位置失去了信賴感。地球是圓的,月亮環繞著地球,地球環繞著太陽。對於絕大多數的人來說,他們所知道的宇宙,想知道的宇宙,就只有這麼多了。我甚至懷疑,一百個人當中,有哪一個在高中畢業以後,還會去想到宇宙這回事。然而,當這種信賴感被剝奪的時候,他們還是會感到困惑。
  十月事件發生之後的第二個禮拜,我們才聽到政府對於太陽這件事情的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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